车子在海拔 4298 米的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折多山上行驶，从黑夜穿梭到清晨。是秋天的早晨，山间雾气弥漫，透过车窗从高处俯视而下的山，淹没在一片片白茫茫的云雾中，只露出山尖，留给人无数遐想。
藏区的气候恶劣，如深冬的清晨阴冷冻人。山路陡奇，一弯接一弯，车里的行人伴随着发动机的声音微微摇晃着熟睡的身体，发出阵阵喘息和低鼾。而我却在这个清晨异常清醒，好像生怕错过一个时辰，一段颠簸。喜欢看山，大概是因为它的博大，在它面前显得极为渺小的我们，会渐渐将心中的郁结打开，心境也随之异常开阔。也是因为这份安静，洗去了热闹和喧嚣，在心底深处如小河流淌，小石堆积。
想要到达的地方，稻城亚丁，据说这是一片心在天堂、身在地狱的人间净土。雪山、河流、草地、森林……一切原始的造化都借着这片土地蕴藏出无限生机。对于自然的敬畏之心，也会在这样的时刻蓬勃生长，怀着虔诚、崇拜和赞叹。想起《从你的全世界路过》电影中那段打动无数人心的台词， “我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，如山间清爽的风，如古城温暖的光。从清晨到夜晚，由山野到书房。只要最后是你，就好。”似乎人生就是这样，寻寻觅觅，征途漫漫，不断地行走，又不停地等待，就仿佛我恰好在黎明时分清醒，又恰巧与山间的云雾相逢，内心偶然性的一阵欢喜，但也明白这不是归途。
雾气渐渐散尽，盘山公路两旁的民宿时隐时现，像深嵌在山上的石子，不带任何别的色彩。我无法想象这大山深处的生活，是缓缓慢慢、不争不吵的一生，还是安稳孤独的一生。身居在藏区的人们，会不会思索这一生该如何度过，还是像这山这水一样，静静地等待安排，一天又一天将时光抛向身后，如同古树守护着这片土地，不容侵犯。
车子停下来，折多山上每走一步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眩晕，所以这更像是一段生命的旅程。最难忘的是木雅圣地，途经冬季牧场和夏季牧场，藏牦牛遍地，骑马的牧民穿梭其中，远远望去像散落在草场的石头。这里随处可见各种小石堆，藏民命名为嘛呢堆—— — 是当地用来祈福的一种方式。草地间各种红色、白色和黑色的石子搭建的房子，也是当地最具特色的建筑了。阳光洒落下来，各色小花绮丽无比，两片平静的湖面镶嵌其中，诉说着原始动人的美。观光车上的藏族小伙唱起仓央嘉措的情歌，嘹亮的歌声透过车窗传遍草场，我被这直白的抒情感动着，想那雪域之王，如何打破世俗和宗教，留给后世一段佳话。这世界从来不缺乏特立独行的人，就像这原始的森林，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真和美。
路过康定的跑马山，听说这里每年都会举行赛马活动，那首有名的情歌也是发源于此。在恶劣的环境下，是生活创造了美，还是美创造了生活，我思考着这个哲学命题，没有答案。只是在清晨清晰的思绪里，发出一点点内心的感动和明朗。人间烟火一场，能融入喧闹，也能享受此刻的平静，也是一段难得的征程。如山屹立，如水涓流，代表着人生的两种品质，坚韧和宽容，拥有这些，或许就不会觉得人生艰难。
因为严重的高原反应将要结束这段行程，虽然有意外和遗憾，但就像这川藏线上的清晨一样，拨云散雾，让我明白人生的每一刻都是一段难得的境遇。在这境遇里缓缓走过，总会留下些什么看不见也说不清的东西，这些东西或许就是人生旅途中的一块块石头，铺起一条条路，等待我们一一走过。
诵读：曹凌
